文/韋娜
1
研究生畢業后，與澈終于被南航錄取做飛行員，要學開飛機，我們一起開心得蹦跶起來，整個咖啡廳快被這尖叫聲震塌陷了，與澈依然很淡定，且一臉嚴肅地坐在角落里給“前女友”玫瑰寫那封從未寄出去的信。
到了加拿大，他先去看了看尼亞加拉瀑布，給我微信留言說，瀑布美不勝收到他想一個大踏步跳進去。除此，他特意給我寄了一張明信片，說：“這張明信片，你大概可能很難收到。”
“那你還寄個什么勁？趕緊退了。”
“你這人，生活真無趣，就是因為大概可能很難收到，所以更要寄，這樣漂洋過海，醞釀了小半年的幸運才可以收到的禮物，更有意義……”
這就是我活得最隨意的朋友與澈，一個從不在乎結果，只會努力去做的人。他喜歡旅行，看過很多風景，我一再強調看他拍得那些美照就已足夠，他卻固執己見，每去一個地方都要給我寄明信片。他樂此不彼，說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覺得某一個時刻，我肯定會收到那些明信片！
事實上，我從未收到過明信片，更不信它們會蜂擁而至。
2
與澈有過一段沒齒難忘的愛情，他一直愛玫瑰四年，給她寫了四年的信，卻從未寄出過，因為她實在嬌艷惹人愛，身邊的護花使者更是層出不窮。但這依然不妨礙與澈愛她，他發誓要為她成為更好的人。
在那時，更好的自己就意味著成績優異，所以，與澈每天早出晚歸地上晚自習，每年都得特等獎，也沒有等來她的欽慕。但與澈依然愛得無怨無悔，他把寫好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好，說等有一天，她來找他，他一定拿出所有的信，感動到她非他不嫁。其實，那朵“玫瑰”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叫與澈的男人。
還好，與澈沒有感動到玫瑰，卻感動了老師。由于與澈勤奮好學，又寫了一手好字，他的每科成績都很高，畢業時，他被保送讀本校的研究生，我們一陣歡呼，蹦了很久，他卻很沉默，說那不是他的夢想，他想去當飛行員，因為玫瑰的夢想就是嫁給一個飛行員，他也覺得這個夢想很酷，看著飛機升起，再降落，眼前就是一個新的世界，新的城市，這才是最完美的人生體驗吧？
他的這個決定幾乎遭到了全世界的諷刺與打擊，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認為他瘋了。
他之所以覺得自己瘋了，是因為他終于敢順著自己的心活了一把，勇敢了一次。在這之前，他一直扮演一個好孩子、好學生的角色，他順從所有人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活著，突然在這一刻，他的夢想，他的世界，被一種嶄新的激情，瞬間點燃了。
“可是，去當飛行員，這個愿望可能嗎？怎樣才可以做一個飛行員呢？”
我們紛紛問，同時，也替他有些著急。
與澈故作淡定地回答：“其實，夢想可貴在它的可能性，如果生活苦悶到沒有一絲絲可能，那倒真的與咸魚沒有區別了。”
畢業時，我們都對未來很迷茫，有些不知所措，其實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面對如此輕狂而自信的與澈，我們其實挺羨慕他的。
與澈放棄了保研，開始考研，他考上研究生那天，我們早已漸習慣了格子間的工作，待他讀到研究生一年級時，我們都已經換了幾份工作，儼然已擁有職場老油條的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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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澈讀研究生二年級，母親生病，急需一筆錢。正當家人一籌莫展時，他選擇了休學，去打工。我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夏天，與澈一個人干了好幾份工作，每次看到他在一家酒吧里，從事與自己能力和專業兩不相干的事情時，我們都很心疼：“這個不太適合你干吧？太憋屈了！”
與澈都會搖搖頭：“沒事，我什么都能干！”
或許在那時的他看來，真沒有什么合適不合適。他每天早晨四五點鐘起來，去賣早點，然后去醫院看母親，再去實驗室畫圖，晚上，他還要去酒吧打工……
當一天結束，他早已累壞，趴在床上一動未動。第二天，他還是會比鬧鐘先醒來，這才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
記得當時有個朋友正在失戀中，一直想找到解脫之路，他日夜買醉，自暴自棄。他找到與澈傾訴，與澈卻沒有時間傾聽。看著朋友如此痛苦，他只好安慰：“時間都浪費了，太不值得了。這些時間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我們一起去做吧！”
朋友最初很抵觸：“我受傷了，心疼得要死，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不讓我難過。“
“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比愛情重要，比如你悲傷的時間，不過，如果你不能感受失戀后那種心痛的美好，說明你還不夠強大。”
就在這樣的安慰中，第三天，那個朋友居然完全自愈了：“你這么努力地生活，我卻還在為一個已經離開的人傷心，豈不是太自私了？”
我依然還記得那天傍晚，與澈被一輛三輪車撞倒在地，我們著急地把他送到醫院，看到車主是一個老人，躺在床上的與澈居然比撞他的人還不安。
與澈揮手讓老人趕緊回家，千萬別耽誤了正常生活： “小傷，小傷，過兩天就好了，別擔心！都趕緊回家，散了吧！”
“你這孩子，我得賠你醫藥費，這傷口沒好呢，我不會走。”
“回去吧，沒事，在這守傷口好的時間，我還不如去陪我媽！”
看車主不忍離去，他還特意站起來，不顧醫生阻攔，讓我們都趕緊回去，也順道把他帶回去，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能浪費在醫院里繼續矯情。
他帶著傷口離去，在一個人的夜晚里，疼得睡不著，于是，他在夜晚給玫瑰寫信。事實上，多少個夜晚，他獨自難過時，或感到孤獨時，都會給玫瑰寫信，雖然他從未寄出過，但他默默付出的舉動，依然讓我們無比感動。
休學短短一年，母親終于好起來了，與澈也回歸了校園。我們笑他年紀輕輕，卻長出了白發，他卻調侃說，如今流行白銀色的頭發，我們笑他瘦得沒人樣了，他卻自豪地說，多少人健身都不一定能達到這個效果。
我永遠記得，那天陽光剛剛好，我們所笑得不過是心疼，他卻樂觀相迎，光芒灑在他身上，他與身后的太陽融為一體，那么溫暖，明亮。
4
直到最后，玫瑰都不知道有一個男人如此愛她，就像誰都沒有拆封看過與澈寫的那些信，他一直如寶貝般珍藏著它們，那是他的年華，也是他的愛。
就在這一刻，我們一起蹦了起來，吼聲快要震塌酒吧，他依然那么安靜，他是在回憶過往的時光，還是在細數從前的辛苦？或者他和我們一樣，每每回憶起那個放棄保研的他，都會羨慕不已，因為他堅持到最后的驚喜，真的如約而至。
我想，我也等那些可愛的，來自大洋彼岸的明信片，我期待它們會一起趕來，我會親吻畫面上的瀑布，告訴所有人，這些明信片是我一個朋友所寄，我們不僅愛他的堅持，更愛他的善良如初，真誠如華。（文/韋娜）
作者簡介：韋娜，新書《世界不曾虧欠每一個努力的人》已上市，公眾號ID：weixiaoyi5211，微博@韋曉藝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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