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0月22日,三個英國紳士在倫敦荷蘭屋圖書館的廢墟里安靜地讀書。這時節(jié),倫敦的天氣已經(jīng)相當寒冷。一天前,倫敦剛剛下過雨,德國空軍在倫敦西部發(fā)動了騷擾性的空襲。
自9月7日德國空軍全力轟炸倫敦以來,倫敦遭受重創(chuàng)。到10月31日,有13000人死亡,市區(qū)1/5的房屋被炸毀,到處是斷壁殘垣,到處是火海,整個倫敦城彌漫著一種刺鼻的焦糊味,缺水、缺電、缺煤氣、缺少食物和藥品,最缺乏的是防空洞,人們只得到廢棄的隧道和地下鐵里避難。在郊區(qū),政府挖好了無數(shù)個大坑,準備集體掩埋在轟炸中死去的難民。
但是這些并沒有將倫敦人打垮。婦女們成立了“防空志愿隊”盡可能地幫助有需要的人們,為對付德國空軍投下的延時炸彈,紳士們成立了“未爆炸彈清除隊”,在倫敦的街道和房屋間小心地掃雷,英國影星費雯麗甚至到地鐵里為人們演唱。
人們依舊能夠按時上班,每天早晚有將近100萬人進出倫敦城,街上到處能看到“照常營業(yè)”的招牌。夜晚,燈光依然明亮,公共汽車和地鐵也依舊穿梭如常。有一天,首相丘吉爾看到一長串人在商店前排隊,他走近了發(fā)現(xiàn)人們正在等著買鳥食。丘吉爾深有感觸,他后來說:倫敦就好像一頭史前時期的巨獸,能夠忍受可怕的創(chuàng)痛,雖然遍體鱗傷、血肉模糊,也照樣能生活和活動。
一切如常,讀書也如常。如圖所示,在荷蘭屋圖書館,三位戴著圓頂禮帽的紳士從排列整齊的書架上挑選書籍,周圍是被炸彈炸毀的房屋廢墟,屋頂已成碎片,房梁被燒焦,扶梯和桌椅散落一地,而三個讀書人卻對周遭的混亂全然不理。即使是在大轟炸的恐慌之下,他們依然衣冠楚楚,不失君子之風。這就是英國人,他們擁有超強的自制力,既不留戀過去,也不夢想未來,而是沉著地面對現(xiàn)實。
荷蘭屋位于倫敦西部肯辛頓地區(qū),初名“考普城堡”,1605年為英國政治家沃爾特·考普爵士而建,占地500畝。后來,考普的女婿亨利·里奇——第一荷蘭伯爵繼承了城堡。在英國內(nèi)戰(zhàn)期間,亨利-里奇被殺頭,城堡成為軍方指揮所,獨立派首領克倫威爾時常到訪。內(nèi)戰(zhàn)結束后,城堡重回亨利·里奇家族之手,更名為“荷蘭屋”。1719年,英國散文家、詩人和政治家約瑟夫·愛迪生在此離世。到了19世紀,荷蘭屋為第三荷蘭伯爵和他的夫人所有,這里成為著名的文化沙龍,詩人拜倫、托馬斯·坎貝爾、歷史學家托馬斯·麥考萊、作家查理斯-狄更斯都是這里的座上客。荷蘭屋也有了自己的圖書館。
1940年9月,在一次10個小時的空襲中。荷蘭屋被炸毀。戰(zhàn)后,荷蘭屋的所有權轉移到當?shù)卣稚稀H缃瘢商m屋所在地是荷蘭公園歌劇院,它的建筑殘余構成了劇場的背景。
這張照片提供了歷史延續(xù)自己的方式,你不得不為倫敦人的冷靜所折服。自從1066年黑斯廷斯戰(zhàn)役以來,再也沒有誰征服過英國本土,即使是拿破侖也不例外。此次面對日耳曼人的空襲,雖然盟國已經(jīng)放棄抵抗,英國人依然沒有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并且憑借一己之力最終讓德國人登陸英國本土的“海獅計劃”成為泡影。
那位即使在大轟炸中也堅持訪問廢墟的英國首相丘吉爾毫不掩飾自己對倫敦人的贊美,他在《二戰(zhàn)回憶錄》中寫道:那是英國人,尤其是地靈人杰的倫敦人最為光彩的時候。無論是不茍言笑還是快活開朗的人,也無論是固執(zhí)呆板還是善于變通的人,他們都以一種不屈的民族骨氣,適應了那種陌生的充滿恐怖、充滿動蕩的新生活。
此情此景,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倫敦人或者英國人,更是我們?nèi)祟愖陨怼浊陙恚祟悮v史就是在戰(zhàn)爭中蹣跚前行。戰(zhàn)爭可以摧毀肉體和有形之物,卻無法摧毀人們的心靈和對于未來的希望。藉此,文化得以傳承,文明得以存續(xù)。
(趙明巖摘自《文史參考》2012年4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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